贼甜
张天德是第一个发现佟莉和顾顺关系不一般的。
张天德喜欢佟莉，除了佟莉可能全蛟龙都知道。
只要情况允许，莉莉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敏锐地捕捉。
当拽得跟刚翻了天才从直升机上下来的顾顺出现时，张天德听到佟莉小声的嘟哝:“怎么是这小子。”
顾顺不愧是顾顺，人和名字反着来，刚落地就和最乖的李懂掐上了。
杨大家长让李懂带顾顺熟悉熟悉，小观察员才被挑衅完，梗着脖子不动，可没想到这臭屁小子是个自来熟，上前一步挨个和他们握手。
到佟莉时，新来的狙击手脸上竟然有那么一丝嘚瑟，眉毛在黄色防风镜后面乱跳，“军中霸王花!幸会幸会!”
张天德虽然外号“石头”，但在一切关于佟莉的事情上面细腻得像口感丝滑的巧克力。在顾顺开口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不由自主撒娇的味道。
张天德震惊，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说话怎么奶声奶气的!
佟莉似乎见怪不怪，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双手热情地握住顾顺，“神狙!久仰大名!”
顾顺的嘴角以肉眼看不见的弧度抽了抽，拔手就跑。
佟莉:“嘁，还臭屁到我面前了。”
李懂是第二个发现顾顺和佟莉关系不一般的。
李懂暗恋顾顺，全蛟龙可能只有还在养伤的罗星知道。
罗星是顾顺师兄，俩人一前一后成了训练营的神话。李懂这批刚进来的国防生，差不多是听着他们的传说一直到集训结束。
李懂和庄羽是同期，他们当时集训的地方后山头有一片橘子林，那阵子恰好是成熟的季节，黄澄澄地一片，馋的人眼睛发红，不少人逮着空档翻墙出去偷橘子。庄羽爱玩，缠着李懂陪他一起去，李懂拗不过，再加上同宿舍混世魔王偷来的橘子确实好吃，午休的时候偷偷翻了墙出去，庄羽负责摘，李懂给他望风。
午间的太阳毒的吓人，李懂这种天生的乖孩子干违法乱纪的事没有经验，匆忙间忘了带帽子出门，躲到一棵树下面遮阴。
他还没在树荫底下待多久，一个橘子就掉下来了，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李懂没想到躲太阳的同时还要躲橘子，寻思着换个位置，刚迈开步子，一串橘子擦着肩膀就落了下来。
远远地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你看你技术好是好，就是缺点脑子，我打那个树枝，一串就下来，你还要一个一个打，你这种人上战场，就是属于浪费军资!”
“嘿你小子好意思说我，上次演练被假动作迷惑的是谁啊，要不是我动作快，早就被一枪爆头了!唉，这咋还有个人呢……”
来的是两个年轻人，看样子比李懂大不了多少，俩人手里攥着个弹弓，看来这一地橘子就是他们的杰作。
“你是新兵?来这儿偷橘子啊？”发现他的人个子稍微矮点，说话有点大嗓门，人看着倒是还亲切。
李懂躲在树荫里，正试图找遮蔽物挡住自己脸，被发现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心里慌得一匹，庄羽跑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个子高点的那个解开腰上围着的迷彩外套，麻溜地把地上的橘子全兜进去，顺手扔了个给李懂:“早点回去，别被教官逮着了。”
他对李懂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今天的阳光太耀眼了，李懂掂着橘子，心里想。
下午示范演练，李懂又看到了他们，坐在旁边的庄羽一脸迷弟样:“罗星顾顺大神实在是太帅了!”
原来他就是顾顺。
靶场上戴黄色防风镜的狙击手屏气凝神，目光如刀，准确地打掉最后一个移动靶，擦了擦汗，剥了一块口香糖放嘴里，露出标志性的虎牙。
他看起来很开心，李懂想。
他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仿佛立刻要挣出胸腔。
晚上训练结束后李懂多跑了十圈，瘫在草坪上喘气，夜空中繁星点点，湿润的晚风一阵一阵吹的人心痒。
我要成为最好的观察员，到顾顺身边去。
被选入蛟龙无疑是天大的惊喜。罗星和顾顺毕业后直接被蛟龙要走，听消息灵通的庄羽说是分配到了临沂舰和南海舰，就是不知道他们具体谁在哪条舰上。
李懂兴奋地收拾行李，明天，明天就能见到顾顺了!
迎接他的是罗星。
罗星是个惜才体贴的前辈，李懂小同志潜力无限，就是容易紧张，晚上拉练完躺床上，罗星为了缓和小同志的情绪，主动关怀道:“懂啊，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就尽管开口，别闷在心里，憋坏了。”
上铺的人翻过来又翻过去，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星哥，你是顾顺师兄，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他的事儿啊。”
罗星:？？？
原来李懂夹在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真是顾顺的，怪不得那么眼熟。
起初罗星还当李懂是以顾顺为偶像，后来慢慢品出点味儿来，越想越不对劲。终于，一个阳光大好的午后，在罗星严肃的逼问下，李懂目光躲闪地承认了，腥甜的海风抚在青年健康的皮肤上，泛起潮红。
罗星拍拍李懂的肩，“下个月咱们跟南海舰有场联合演习，双方好像会交换队员，到时候我跟队长申请一下，看能不能把你调过去给他当会儿观察员。”
“你放心，顺顺呢就是个小孩儿，我跟他还有场比赛要打，他要是敢欺负你，星哥给你打回去。”
还没等到演习，李懂就如愿成为了顾顺的观察员，只是他没想到，这竟然是以罗星负伤为代价实现的。
当顾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李懂心情十分复杂，既是兴奋和激动，又掺杂着对罗星的无限愧疚。
来自小艇上的子弹擦着自己打进罗星的身体，如果畏惧的代价是本该由身为观察员的自己保护的狙击手，失去兄长的他再也付不起第二次。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顾顺。
李懂心思重重，并没有听到杨锐让他带顾顺熟悉队员的吩咐，等回过神的时候，顾顺正龇牙咧嘴地试图从佟莉的魔爪中挣脱。
虎牙还是那么惹眼。
李懂的心又颤了颤。
伊维亚行动结束后，一队全员都挂了彩，统一住进了医院。李懂佟莉伤势较轻最早出了院，顾顺几个还在医院躺着。
李懂去看顾顺的时候，佟莉正在削苹果，用陶瓷刀把果肉一块一块剜下来，投喂乖巧地靠在病床上的顾顺。
李懂面无表情地把洗好的车厘子放在床头柜上。
顾顺看到他很开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车厘子!”
李懂一撇嘴，心里想，我怎么知道，还不是当初死缠烂打从罗星嘴里问出来的呗。
但回答的是：“随……随便买的。”
然后他就看到顾顺对着佟莉，不由自主地换了副口气，奶声奶气:“你看看，还是我的观察员好，多体贴人，我在医院念叨了这么久了，你都不给我买。”
佟莉撸猫似地呼噜了几下顾顺的头发:“我还不知道你，不吃到拉肚子你不叫顾顺了!”她把苹果核扔垃圾桶，起身对李懂说:“懂儿，看着他点，别让他吃多了，我去看石头了啊。”
顾顺在佟莉转身的一瞬间，飞速地拣了几颗车厘子塞嘴里。
李懂终于明白罗星那句“顺顺就是个小孩儿”是什么意思。
当他再次听到别人叫“顺顺”这个称呼，是一队全部归队后。
那天晚上下了训，李懂洗漱完回宿舍，刚巧碰见佟莉。佟莉把一个杯子递给他:“诶懂儿回宿舍呢，把这个给顺顺，盯着他喝完啊，记得明儿把杯子还我。”
隔着灰色的丝绒杯套，刚好暖手的温度。
李懂心情有点复杂。
顾顺早就把自己洗干净了，这会正窝在床上看漫画，李懂看他这么大个人，还能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有些好笑，心下一动，“顺顺，过来把这个喝了。”
顾顺探了个脑袋出来，眼睛眨呀眨，“啥玩意儿?”
“莉姐让我给你的。”
“哦我知道是什么了，不喝！”
顾顺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李懂哭笑不得，顾顺这样子就像他家里的小侄子生病了不肯吃药，满地打滚耍赖撒娇。
你那些还在新兵营的小粉丝们知不知道堂堂蛟龙神狙私底下是这幅样子。
“你快喝了吧，不然怎么跟莉姐交差。”
被子里的人一下子弹起来，带着英勇就义的表情干完一整杯。
他咂咂嘴：“这牌子的营养粉比上次云南老林子的那个水还难喝，真不知道为什么还数十年如一日地买。”
李懂看着他嘴上一圈营养粉留下来的白胡子，跟小猫似的，顺手扯了纸给他擦：“先把嘴擦干净。”
顾顺温热的呼吸落在手腕上，李懂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暧昧，慌忙撤回来，拿着空杯子逃也似的奔出去：“我去把杯子洗了。”
留下懵逼的顾顺：“咋滴，挨着屎啦……哎，那杯子不该我自己洗吗？”
后来李懂每天雷打不动地从佟莉那儿领回一杯营养粉，盯着顾顺嘀嘀咕咕地喝完，然后把杯子洗干净，第二天早训时还给佟莉。
有天晚上碰到张天德，对方刚剥了颗糖到嘴里，随口问了句：“这啥呀？”
“哦，莉姐给顾顺冲的营养粉。”李懂赶着回去，头也没抬。
张天德“咔”地一声咬碎了糖。
舰上接到一个通知，说是要拍征兵广告。经过公平公正的投票选举，女兵们先一致保送了佟莉，又选出了顾顺。
舰长和杨锐都很满意，大家都非常有眼光，我海军又将吸引无数人才！
摄影师举着相机：“来，站起来，看镜头~”
顾顺是狙击手，对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动潜意识有些抗拒，漫不经心地摆着动作。
李懂在场外抱着一会他要换的衣服：“精神点！”
顾顺立马就站直了。
片子拍出来的效果很不错，两位的颜值跟他们的武力值一样能打，又都很上镜，尤其是那张佟莉撑着腿坐着，顾顺背枪叉腰站在旁边的合照，两个人的气场要多A有多A，贴出来跟电影海报似的。
张天德刚举完铁，突然觉得肱二头肌又有点痒。
李懂拆了枪装，装枪了拆。
捧着保温杯的杨锐路过，顾顺喊：“队长，你那儿有这些照片的原片没？”
杨锐笑呵呵：“有，他们昨晚往我电脑发了一份。”
“那麻烦给老佟发一张。”顾顺指指那张合照。
杨锐：“好。”
“给老顾也发一张。”佟莉也添了句。
“嗨你俩小兔崽子，这不都一样吗。”杨锐露出老父亲般慈祥的笑容，“一会我都发过去。”
张天德一不小心举破了纪录。
李懂手一滑，瞄准镜上反了。
在海上漂了许久的临沂号终于靠岸了，蛟龙小队迎来了出任务后第一次休假。
杨锐提议一起去聚个餐，顺便把顾顺的欢迎仪式补上，大家全票通过。
吃饭那天，张天德旁边坐着佟莉，佟莉旁边坐着顾顺，顾顺旁边挨着李懂，后勤组家长组列队两边，八个人围成一桌烫火锅。
张天德一边吃一边不忘给佟莉夹菜，结果一偏头就看见佟莉往顾顺碗里夹了一筷子牛肉。
不一会，又一筷子。
张天德听到筷子在自己手里断裂的声音。
“咋回事儿啊你。”佟莉奇怪地看着他，“老板——再来双筷子！”
“好勒——”
李懂像是在跟谁较劲，一个一个往顾顺碗里夹丸子。
来之前他去疗养院看了罗星，情况不错，正在做康复性训练。罗星关心了一下李懂暗恋的进展，听说他们要去聚餐，主动说起顾顺喜欢吃丸子，下馆子时一个人能吃两份。
星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呗。李懂说。
“不了不了。”罗星摆摆手，“医生嘱咐要忌口，盯得可紧了。”
“好好把握机会！抓住男人的胃，就是抓住男人的心！”罗星鼓励道。
李懂认真地点点头。
有了罗星的鼓励，李懂跃跃欲试，所有的丸子都是自己亲手倒进锅里，掐着时间精确到秒捞起来，此时的丸子，既入味又鲜嫩多汁。
可顾顺吃佟莉烫的牛肉也很开心。
李懂一气之下，又捞了好几个给顾顺。
顾顺望着碗里的丸子山，有点错愕，连忙夹了个鸡爪子到李懂碗里，“懂，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吃啊，来来来，多吃几个鸡爪子，端枪手不抖。”
陆大夫闻言抬头：“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目睹了一切的庄羽感慨：“大家都好喜欢顺顺啊。”
徐宏的大眼睛仿佛察觉到什么不得了的事，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杨锐被辣的睁不开眼，筷子倒没停，“徐宏，叫老板再续一壶酸梅汤，辣死了！”
第二天训练结束，顾顺推着李懂去食堂，被张天德叫住了：“顾顺，来陪我练两把。”
顾顺有点摸不着头，干嘛突然找上自己，还是应承了下来：“行。”
他挥挥手示意李懂先去吃饭。
李懂打完菜，跟庄羽陆琛坐一块，不一会儿杨锐和徐宏端着餐盘坐过来，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咋没看见顾顺，平常你们不都跟佟莉他们一块吗？”杨锐问。
“他刚被石头叫走了。”李懂说。
他想了想，装作随意地说了句：“顾顺和莉姐的关系真好。”
“亲姐弟嘛，关系能不好。”杨锐笑呵呵。
李懂：！！！！
徐宏默不作声地喝了口汤。
“顾顺和佟莉是亲姐弟？！”陆琛惊得青岛话都蹦出来了，“我一直以为庄羽才是莉姐的亲弟弟！”
庄羽：？？？
庄羽：“为什么突然cue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跟顾首长姓，一个跟佟首长姓，你们当然看不出来啦。”
徐宏悠悠地开口。
狙击手从体力上当然比不过抗重械的机枪手，几回合后，顾顺坐在地上喘气：“就到这儿吧，我打不过你。”说完拍拍衣服，准备去食堂。
张天德显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他，“再比试几次。”
顾顺摇头：“我真不来了，再晚点饭都没了，你就放过我吧……哎——哎——姐夫，姐夫，你饶了我吧！”
张天德震惊：“你叫我啥？？？”
“姐夫呀！”
“……你姐姐是谁？”
“佟莉啊！”顾顺突然意识到什么，“靠不是吧张天德，你不会不喜欢我姐吧，亏我那天还看到我姐日记本上写你名字……不行不行，你要是欺骗我姐感情我跟你没完！”
“你俩干嘛呢！吃不吃饭了！”佟莉走进来，“顾顺你刚说看我日记本看到什么了！”
顾顺：……
顾顺：“我不是，我没有，姐你听我解释！！！”
张天德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莉莉，吃糖。”
佟莉瞪了他一眼。
晚上下训，顾顺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去抢水房洗漱，和李懂一起坐在甲板上吹海风。
李懂问他：“今天不急着回去看漫画啦？”
顾顺用口香糖吹了个泡泡：“看完了。”
海水轻柔地在年轻的海军脚下翻开浪花，映着月光琳琳。
“唉李懂，我以前好像见过你。”他眯起眼睛，“那个趁午休去后山偷橘子的新兵，我现在想起来有点眼熟，是不是你？”
一时间只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李懂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顺又说：“我没跟你们教官告发你，这事儿你可得好好谢谢哥。”
半晌没有回答。
“……那，谢谢了。”
迎着潮湿的风，顾顺觉得身边的人呼吸的频率有点快。
“懂啊，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他凑到观察员的耳边，“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喜欢的话，就不用谢了。”
骄傲的狙击手一把把他的观察员揽进怀里，虎牙在笑容里格外可爱。
“喜欢呀。”
李懂低下头，轻笑着说。
这又是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
—Fin—
